Chapter 11 爱意也是场博弈
作者:
许念念 更新:2023-01-25 11:00 字数:5764
就在这个凌晨,闻洋很突然地打电话联系了我。
当时三点半,虽然我确实失眠了还没睡,但还是很严肃地告诉他:“你知不知道,不问一声就打我电话,不仅会吵到我,还有可能吵到其他人?”
要是冉姐刚刚没走,这会儿肯定得被闻洋引发的这通电话铃声给闹醒。我要是被吵醒就算了,波及朋友算什么。
“我知道,”闻洋喘了口气,“可是许小姐,我还是要打这个电话,因为它很重要。”
“重要不是没礼貌的理由。”我看了一眼窗外,起身,坐到窗台上。
“……我的问题。”
我轻轻地呼气,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:“我原谅你了,说吧。”
他应该不知道,我咄咄逼人起来的时候,分两种情况。
一种,是真的生气,被他人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。
另一种,则是现在的情况——我在紧张。
“我有点事儿一直想和你说。之前总憋着,但现在,我想和你好好把事情梳理清楚。”
这下我就彻底醒了:“嗯哼,你说。”
“我们都是成年人了,现在事情的发展在往什么方向走,相信你我都心知肚明。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,我想跟你把话说开。”
我挠挠耳后:“你说。”
“我们刚加上联系方式那会儿,聊天时间很固定。但是到后面两个月,就突然断了联系……应该是因为,你觉得我在国外对周玫婧余情未了。”闻洋顿了顿:“但我真的没有。要不是有朋友圈,我都快要忘了她长什么样子。那段时间,我没有去再找你,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,你没有必要为此对周玫婧有敌意。”
“……你在说什么呢。”我一头雾水:“闻洋,你放哪儿的狗屁?”
不是,不带这么突然加戏的啊喂!
怎么这么突然就多出来了一个人名?
莫西莫西?
扣帽子也不带这么场外的吧!
闻洋也不明所以:“你没有吗?”
“我怎么有敌意了?”我皱眉,非常不爽:“周玫婧?是保龄球馆那个吗?”
这件事实在太小,导致我根本没放心上。
当时我们加好友没多久我就发现,我们居然是有除了老成以外的共同好友的,就是周玫婧。
老成对我说,闻洋在美国上学的时候,有个很喜欢的同班姑娘。就是那个我们小区附近保龄球馆的管理员周玫婧,闻洋追了她一整年。
哈哈。我当时知道的时候,要乐死了。
周玫婧虽然外号“没劲”,但实际上是个挺有意思的人,性格也很开朗。
她对自己的名字虽然也吐槽过很多次,但也没想过要去改,毕竟名字包含着父母美好的期愿。
我和她不熟悉,虽然办了保龄球季度卡,最后也没去几次,只有一个微信。
我倒是不吃醋,毕竟“追过”又不等同于“在一起过”。
再者,就算是前任又怎样呢?我许冬暖又不是第一次看着闻洋喜欢别人了,心理素质强着呢。
但闻洋说我对周玫婧有敌意,属实在我意料之外。
看他也不着急,我便打算把这件事同闻洋好好理一理:“听老成说,你追过她,对吧。”
“嗯,以前真的喜欢她。”
“你从哪儿听来的我对她有意见?我甚至不怎么认识她。”
听了我的话,闻洋似乎有些犹豫:“咱们的圈子就这么大,我听说,你好像说了周玫婧不太好的话。”
“又是听说,又是好像。”我沉默片刻,有点想笑:“我说什么了?”
闻洋在这时候,大抵也意识到了问题。
“闻洋。”我清晰地听见耳边的风声和脑袋里的嗡嗡作响:“你真的觉得,我许冬暖会因为一个男人,去说一个很久不联系,几乎不认识的朋友的坏话?”
我气极反笑:“闻洋,你疯了还是我疯了。二十五岁的人,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?在你眼里,我许冬暖难道就是在背后贬低其他女孩子的那种人。这样做太无聊了,性价比极低,我的时间很宝贵,不至于用在这种事情上。”
闻洋没说话,好像在思考。
我感到莫大的委屈和愤怒:“我之前没有再和你联系,其一,是我看不到你对我的任何感觉,毕竟我们的相识跟相亲无异,掺杂着人情世故的影子。”
“再有,你应该也发现了,我们的喜好,性格等都天差地别,而我们都是工作上的大忙人,几乎没有时间把精力花在聊天上。”
“综上,我没有再联系你。我以为你懂我的意思,现在看来,是我想错了。”
我一口气说完,畅快了。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闻洋语塞:“抱歉,我确实误会了你。”
“在我看来,你过去喜欢谁无关紧要,但至少开始下一段感情之前要把自己的内心清空,不是吗?如果你真的没有彻底放下过去喜欢的人,那于我不公平,于你亦是。但是闻洋,我对你很信任,相信你没有与谁藕断丝连,我也不会凭空给自己树敌,这太愚蠢了。”
“是老成说的吧?”我叹了口气:“我的确跟他调侃了你和周玫婧的过往,但绝无诋毁之意。他这人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,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?况且闻洋,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。”
闻洋不说话,我继续道:“做了就是做了,没做就是没做。我坦坦荡荡,你不要凭空揣测我。”
“幸好我打了这通电话。”他叹了口气:“我知道了。如果是这样,那你挺好的,谢谢你。”
“不,不是我挺好的。闻洋,我好不好不需要你一句话来判断,就像你不该凭老成单方面的、带有引导性的传话,就认为我背后诋毁他人。”我捏紧手机:“请你学着尊重我一些,有时候说话直白,也不等于什么字都能往外蹦。”
“好。”闻洋说:“我会慢慢改的,你会感觉到。”
“行啊,我看着。”我挑眉。
“不管怎么样,我们现在已经说开了。”闻洋说:“许冬暖,我对自己有基本的自信,如果你不是对我有些想法,以你的性格,不会每天和我说话。”
我没好气:“你不也是。”
“对,我是喜欢你。”闻洋说:“所以我打电话给你,是想把这个事情说清楚,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了。这次是我只听了旁人的一面之词,我的问题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我心脏怦怦。
“虽然追过人,但我并没有谈过恋爱。所以很多事情,我确实无法体会,冒犯到你了。”闻洋顿了顿:“其实,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特别好。我们因为共同的朋友而成为朋友,并且顺其自然地在聊天,吃饭,甚至吵架,和开玩笑。许冬暖,据我目前对你的了解来看,你与我都不是随便会去开始一段感情的人,也不喜欢快餐式恋爱。所以,咱们接下来,继续以朋友身份慢慢接触,好吗?我哪不好,你都告诉我。”
“……行。”我的心跳,继续怦怦。
这样也挺好,一切直白,话术从简。
——虽说确实不浪漫,但也总比猜来猜去的强。
这通电话结束后,闻洋在次日的白天,并没有联系我。
后来我在公司留到晚上,才收到了他的消息。
“许冬暖,你在加班吗?”
“嗯哼,在啊。”
“什么时候下班?”
“怎么了,要约我夜宵?”我随便回了一句。
没想到闻洋还真考虑了,回道:“饭是来不及了,我过一个多小时还要去送货。但,我可以来接你回家。”
“那你明早得再来接我去上班,毕竟你今儿个接我走了,我车就留在公司了。”我得寸进尺,厚着脸皮道。
闻洋顿了顿,说:“好,许冬暖,你等等我。”
我愣:“你还真来啊?”
其实,就算我把车留在公司,明天也完全可以搭我妈的顺风车去上班。我刚才那么说,纯粹是在跟他开玩笑。
不过既然闻洋说了好,那我便也不会故意推脱。
他这样的人啊,听不懂潜台词,我也便选择直来直往——这是魔鬼上司教我的,肯定合作方的的次数高于否定次数,成功率会至少高两成。
说到这方面,老成先前还说过我,有时候在一些场合下,我想的太多了。明明是简单的沟通,大概是职业病的影响,我都会字斟句酌。
我告诉老成,这不是职业病,是我的性格。
在我眼里,爱意也未尝不是一场博弈。
色授魂与也需泾渭分明,爱慕要沉迷,更要清醒。
很快,闻洋来了,给我发了消息,说自己到了。
我按下语音:“你上来吧,公司就剩下我一个人。你跟门卫说一声是来接许冬暖的,他就会放你进来了。”
“这样行吗?”闻洋怀疑。
“当然行,那门卫大爷可是我老朋友,我跟他当过好几回饭搭子呢。他吃面加几勺泼油辣子,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。”
不一会儿,电梯口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
我不用抬头,就知道是闻洋。
他的身影走近,我看都没看他,抬手指着对面的座椅,下达指令:“你坐那儿,等我五分钟。不,四分钟就好。”
闻洋点点头:“不用急,我等你。”
我没再理他,悄悄又侧过一点脸——我知道,自己这个角度最好看,而闻洋坐在那个位置,是最佳观赏点。
我没有抬头,也是因为知道闻洋在看我。
那是不带任何情色意味的注视,具有观察性和审美性。
几分钟后,我保存了文档,拿起手边的茶轻轻呷了一口,眼睑依旧垂着没看他,口中却问得直白:“我好看吗?”
“好看。”闻洋竟不假思索。
我抬眸,对上他眼睛:“哪儿好看?”
我以为,得到的答案会是鼻子。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人都夸我的鼻子挺,化妆打不打鼻影几乎没有影响。
但闻洋说:“认真工作的时候很好看,像刚刚那样,投入的感觉非常吸引人。”
实话实说,我被触动了。
但我只是笑了笑,别过脸去:“说的什么啊……夸都不会夸。”
闻洋叹气,起身绕到我的桌边:“我可能是不怎么会夸人,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,如果和你所想的答案大相径庭,你也可以告诉我你想听什么,我照着讲。”
我头痛,心里骂他:明明方才还好好的,现在又他妈的浪漫过敏作甚!
不过,这也不是闻洋的第一次浪漫过敏了。
最早是在巫山下的邮局,我在邮局老板的引导下,在木牌上写下祈愿,并将邮寄地址填在了巫山脚下。
闻洋当时问我:“许冬暖,你为什么要填一个寄不到的地址?这样不是浪费钱吗?”
想到这事儿,我笑了笑,心想这家伙真是不浪漫中的TOP级别。
“逢场作戏,阿谀奉承的话听多了,听些你这样的实话倒也不错。”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,腰酸背疼极了,于是又一屁股坐了回去:“嘶。你等我下,我换个鞋。”
我在他面前把高跟鞋踢掉,俯身换上柔软的平底拖鞋。
拖鞋上有个小羊脑袋,我故意买的这个款。
闻洋的目光有微微的闪躲,被我捕捉到了。
他咳嗽两声,退后一些:“你平时也这样加班?十二点了。”
“倒也不是天天这样。”我换好鞋子,再次站起来,笑道:“不过,我可不想成为家里收入最低的那个。又没人养我,只能努力啊。”
“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?”
“你说许小念?”我气笑了:“闻洋,你是不是搞笑呢?我难道要跟她一个大学生比收入?”
“也是。”闻洋轻哂:“我刚刚看了一圈,你们公司还挺大的。在这样的地方,你开心吗?”
“开心的。”我实诚地回答:“我的同事们都很可爱,上司虽然很凶,但我开玩笑的时候他也不会骂我。我做的不好的地方呢,他一板一眼地数落完我后,还会给我开导和指示,是个很好的人。”
“不怎么凶你吗?那确实还行。”
我一噎,抬头问他:“我在你眼里,难道是在工作中经常拖后腿的那种人吗?”
这我可忍不了,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。
不过,我抬头的时候,又一次直观地感受到,闻洋可真是高啊。
说起来,冉姐的母亲曾是腰细腿长的退役舞蹈演员,小月又刚好是北方人中相对高挑的那一卦,所以我们三个朋友中间,最矮的就是我——但,我他妈的有一米七来着。
是的,我有足一米七零整,但即便是穿着高跟鞋的时候,还是得仰视闻洋。现在换了几乎没有增高的拖鞋,这样的差距就更明显了,他甚至会给与我一种弥散的压迫感。
我承认,闻洋是个不挑角度的男人。虽然平时他不爱拍照,朋友圈的生活也几乎不出现自己的照片,但他真的很帅。
是那种,以男人和女人的审美视角,都会认可的样貌。轮廓棱角分明,散发着成熟的魅力。
“走吧。”我先开口。
“就这么走了?”闻洋伸手拿起我的马克杯:“泡了茶,洗都不洗?”
啧。我还真忘了。
“自己捏捏腰吧,看你疼的。”闻洋转身:“这次我给你洗,下不为例。”
我活动着脖颈,望着他渐渐远去的宽阔脊背,笑道:“茶水间走反了哟。”
换来的是闻洋僵硬的步子,而后是哗啦啦的水声。
夜间的风沁人心脾,我摇下车窗的同时,也打开天窗,向上伸出手,感受那些自由的长风穿过手指的触感。
闻洋在一旁开车,看了我好几眼,几度开口想让我坐好,但最后只是笑了笑,没说话。
黑色越野车行驶在马路上,南京的凌晨车辆不多,但也并不算是少。
等红绿灯时,我看见一家店,名字叫做夏日火锅。
我抬起手指:“闻洋,那家店看起来就很好吃,下回,我请你吃好不好?”
闻洋也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,面色平平:“听名字,就是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啊。
我龇牙咧嘴:“喂!我最喜欢夏天了!”
闻洋左手搭在方向盘上,右手放在膝盖上,眼睛看向前方,声音微微的哑:“嗯,许小姐,我知道。我其实是想说,我请你吃吧。”
“这有什么区别吗?”
闻洋垂下眼:“在我这里的话,区别很大。”
我翘起二郎腿:“好吧,那你可不要忘记了,我对吃这一方面,一向很健忘。”
“好,我不会忘的。”
“对了,婚礼是这个周六?”
“嗯。当天下午,我还是来接你。”
“大概几点?”我习惯要一个准确的数字。
“看我当天忙不忙。”闻洋很傲娇,就是不说。
我瞥他:“噢,以及不要穿连衣裙?”
闻洋平静的表情里,终于出现一丝裂痕:“……怎么还提这件事。”
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,大概是因为尴尬:“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就好。许冬暖,我说了,你穿什么都可以。”
“意思是,我可以穿连衣裙吗?”
“嗯。你穿。”闻洋轻轻挑眉,补上一句:“虽然,我不喜欢你穿得那么出挑。”
看吧,还是如此强势,还是如此不温柔。
我轻轻“哼”了一声:“那可不关我事。”
闻洋不笑,也不说话。我呢,则看向那个在巫山买的小香囊。
它被挂在车窗的正中间,一晃一晃的。我指了指它:“之前这个香囊,当地人说除了……那个啥,还有赐福的寓意。像这种东西,你会信吗?”
“我信啊。不然也不会把它挂在车上,贴身放着。”
“也对,你们家是生意人,做生意的都信很多东西。我们家也非常讲究风水,但我不怎么信这些。我总觉得福气是自己求得的,不信则无,一切全靠自己。”
刚好是红灯,闻洋缓缓停车,侧过脸看着我:“那你不信,为什么还要送我这个香囊?”
我摊手:“还是那句话啊。不信则无,但信则有。就是那天,你站在巫山的长廊灯下时,我突然很想要你被保佑。”
闻洋安静了一会,说:“许冬暖,你的声音真的很好听。”
“怎么扯这里?”我看向他的眼睛,同他刚好对视:“我在说香囊呢。”
“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,现在很想夸你的声音。真的好听,像雪花一样。叔叔阿姨也很会起名字,我念你的名字时,也会感到很暖和。”
我咽了下口水,喉咙干涩:“我爸爸妈妈,很会起名的。比如大哥的名字,是嘉言懿行,以德树人。取谐音,是许嘉澍。小妹则很简单,算命先生给了一个小字。我当时觉得名字里有小肯定会不好听的,但爸爸妈妈用一句念念不忘,给她取了许小念这个名字,一点都不土,还很温柔。”
“嗯。”闻洋答的轻轻的:“那你为什么叫许冬暖?”
我说:“这是个很浪漫的秘密。明年初雪的时候,我再告诉你原因。”
闻洋:“说实话,我很期待这个秘密。”
红灯的倒计时还没有结束,他的侧脸一半在阴影里,一半则被光线映照成红色。闻洋的鼻梁很挺,轮廓坚硬。他看着我,眼里有光。
那一刻,香囊的气息弥散,空气流通似乎变慢了,一切都慢了。
唯有时光安然流淌,从未停下逝去的脚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