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翠鸟之夜（三）纳吉1
作者：
吉时以至 更新：2023-09-18 10:10 字数：4053
能再见到翠鸟，他们自然是高兴的，可她为什么会在万慕村的屏风内？
“你是把自己封印在这里了吗？”
李思宁察觉到翠鸟的妖丹虚弱，独留妖身塑造了这个空间，加上万行开刚才的举动，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联系？
“嗯，我可能出不去了。”翠鸟扑棱着翅膀，流光溢彩的青蓝色带着忧伤，“我知道五灵地脉对大小姐的重要性，所以一直偷偷跟着山月大人。看到水寒骨被分来这里后，我就想还给大小姐，可没想到白鹤骨笛也落入了人间。各种混乱的气息相互交融，抵消了我大部分妖力。”
她说得声泪俱下，“就连负棺妖都没发现我的存在，只当我是个吵闹的鸟精。但水寒骨被污染后，我连维持妖身都困难，不得已附身了一个人类，谁知那是正要嫁给万行开的姑娘，我吓得立刻想跑，却还是被村长抓了回来，就连尾羽都被拔了。”
好在万行开虽然不聪明，但人不坏，趁着没人发现，偷偷将翠鸟藏进了屏风里。
齐耀知道她可怜，干脆地分了些妖力给虚弱的小妖。
她抖着一身水珠，抱着李思宁的手指不肯放开，“大小姐把骨笛带出去吧，不然屏风里的亡魂都会沉溺于虚假，最终消散成烟。”
“一上来就给姐姐找事做，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。”当初这只翠鸟，还是心月狐在院子拾到后和李思宁一起养的，自然要宠些，“村民自杀的意外，是不是和骨笛有关？”
翠鸟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，“这个我也不清楚，我能拜托万行开带你们进来，也是因为大小姐已经拿到了水寒骨，至于这骨笛，我只知是藏在屏风深处。”
李思宁顺手捏捏翠鸟的羽毛，没有以前那么软乎了，看来要好好喂养一阵才行，“这个空间确实有骨笛的气息，但我现在不能用法术，只能托付给齐耀了。”
她将翠鸟捧起，随手拉了一片红绸当摇篮，耐心安抚道：“你先好好修复下妖丹，等我们叫你一起走。”
“是！我都听大小姐的。”
齐耀还没开口，翠鸟的呼噜声已经让他骑虎难下。
就这么被姐姐卖了？
“我可是查到白鹤骨笛与一个小姑娘有关。”齐耀敏锐，已经看到了空间内的异样点，熟练地牵起李思宁的手，“姐姐是怎么看的？”
“也许那小姑娘未必是真正的人类。”
翠鸟沉睡良久，就算有人拿走骨笛后再放回，她也不会知道，只需要趁着翠鸟醒来后让她以为骨笛还在这里即可。水寒骨被取走，尸身上桥的传闻也解开，但却仍旧有人死于这传闻，说明村子里肯定还有别的人或妖存在。
而这摸不清来路的姑娘就十分可疑。
既能与拐卖少女的幕后黑手扯上关系，又能得知翠鸟醒来的关键时机，可见她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观察着万慕村的一举一动。
这种行为就像是一场有预谋和仪式感的报复，很难不让人怀疑，会不会是曾经受过村民迫害而活下来的幸存者。但这位幸存者却没有伤害尹木，翠鸟等妖，或许是为了感谢？
李思宁和齐耀面对着波动的异样点，似是找到了万慕村更深的悲剧。那里流淌出的苦涩与悲哀不亚于濒临死境，唯有放手一搏的无望。
“这团力量，已经不能算因果了。”齐耀沉吟半晌，却自嘲一笑，“你捡到我的时候，也是面对如此的情况吗？”他以前从没有这样质疑过自己的存在，今日也不知怎么了，大概是想到了以前的事，才会心神不宁。
“要是不想回答......”
“比现在糟糕多了。”
他想知道答案，李思宁也不想遮掩，“我那时可是连遗言都写了两页纸。”心月狐的转生，是被天界否定的存在，但那又如何，反正自己都把他找回来了，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他们。
“姐姐。”齐腰背过身去，一阵忐忑，“我对你来说，是特别的吗？”
“愚蠢的问题，你对我分明是重要。”
“嗯？！”
还未来得及细问，李思宁便将齐耀推入了异样点，在他的不解中环上可靠的脖颈，落下轻轻一吻，“这么久不见，你竟然忍得住不亲我？”
姐姐这是咋调戏他？！
难道这就是小别胜新婚的意趣？
随着衣角地纠缠，两人也不知将会跌落何处。但齐耀不老实的手已经代替他回答了一切——
「这谁忍得住啊！除非他不是男人！」
————
乍现的白光将他们带至过往的万慕村，这里依靠着一半的白鹤骨笛支撑，若是现在拿走，便可去除村子外的幻境。
但他们两默契的一对视，已经打算彻底揪出这躲在背后的“姑娘”。
骨笛飘于半空，形成半个月亮，日月同辉的奇怪景象，也就他们和这里潜藏的异类能够察觉。
不过这吹起的唢呐和热闹的锣鼓之声又是什么？
靠着树干遮挡身形，过去的万慕村也没什么特别，为首带着大花的新郎官，很像年轻时候的万仁海，难不成他们撞见的娶亲队伍是村长的？
万慕村中多丧事，花娇内期期艾艾的哭声传来，倒不免让人动容。眼瞧着万仁海欢天喜地拉着新娘下娇，剩余的村民却都在窃窃私语。
“这次肯定能生个儿子了吧！”
“必须的！要不是村里的那帮小贱人不行，哪里需要花大价钱去外面买姑娘。”
“是啊是啊，村长总算有后了。”
......
还真是打算买了少女后传宗接代。眼看贪欲无法填满，便把目光瞄向了外界，这般的人也配称之为人？
这场名为婚礼的悲剧，实则是罪恶的借口。大红盖头下埋葬的面容是伤痛和无助，李思宁想帮也帮不了，这一段故事仅仅是一段不好的记录，没办法修改，也没办法影响未来。
齐耀感慨一句，“要不要看看接下来的剧情？依照村民的说法，村长娶的这个姑娘应该就是他傻儿子的母亲了。”
“你能加快进程？”李思宁以为他不会这些的，毕竟和因果打交道一直是自己的任务，齐耀也从未显露出想干预的意思，现在却主动提出，该不会是在晋川调查到什么后，偷偷藏着吧。
“老实交代，你在晋川的眼线是不是查到拐卖少女的目标了？”她不免感慨，“成长得真快，也不知我还有什么技能没被你学去。”
“有怀疑，但没有证据。”齐耀按着树干轻轻敲了两下，颇有一种想让李思宁刮目相看的自豪，“其实姐姐可以带着我一起学习，督军义子的身份迟早会失去，还不如多考虑无回居的生意，毕竟未雨绸缪可是我的优点。”
她蹙眉赞叹着齐耀的妖术，却不忘了损两句，“这厚脸皮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，都快赶得上荣叔了。”
不经意的温柔目光，却让李思宁无比安心。她承认，喜欢齐耀在身边好像已经变为了一种习惯，总觉得有他在，什么问题都能解决。如此的猜测没有任何依据，就像是一种本能的反应，身心都在有意无意地朝他靠近。
“姐姐，你分心了。”
齐耀单手将李思宁拉进怀里，她的背后是坍塌的娶亲现场，一段新的过往正在被重塑。姐姐一向警惕性很好，这次竟然会犯此等低级的错误，看来是因为自己而魂不守舍。
他心满意足地揉着李思宁的头发，得意于身为大妖的魅力，“姐姐身上......都是我的味道呢。”
“胡言乱语。”
“嗯，是啊。”
齐耀擅长耍无赖，李思宁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，干脆地走出树后。再过去的故事里，村民并不能朝他们动手。
她堂而皇之地走向村长家，周围的人诧异着拿出镰刀锄头，叫嚣着砍下时，那些农具竟直接穿过李思宁和齐耀的身体，连他们的头发丝都没伤到毫分。
“别白费力气了，你们没办法对我们做什么，就像我们也伤不到你们一样。”李思宁拾起一块石子，蓄力砸向一个村民，就这么看着石子静静滚落，周围鸦雀无声，“瞧见了吗？”
一想到现世里的村民，若是不欺负一下有些亏啊。
随即指向湖边，“你们现在每个人朝着湖面磕头，不满四十九个不许起来。否则，我把各位的嘴封了！”
“不知死活的野丫头，你算老几？！”
他们自然不会听一个突然出现的姑娘的话，更有甚者满口污言秽语，“我看姑娘是自寻死路，还不如现在就绑了，也好让我们快活快活！”
“你很敢想嘛。”
齐耀已经先一步将那人的头按进泥地之中，倒插着抽搐的四肢和一个不知深浅的洞穴，让他们纷纷闭嘴，“这里挺空的，够埋你们了，从哪个先开始？”
他转着手腕一步步逼近，一干村民集体实相地朝着湖中央磕头叩拜。
“这事有些意料之外。”
按理说他们无法在这里打架，但齐耀好像不受约束。偶然瞥见他藏在口袋里的半根骨笛时，李思宁却感到怀疑，“我记得这不是在白泽的手里吗？”
“山月摔了我的那一下总不能白挨啊，我就好人做到底，等宝物完整后再送过去。”谁让冥界在仙师一事上放任不管的，那就别怪自己给他们使个绊子。
这么做确实不好，但如今也只能处理完再还回去了，到时候还是要让荣叔跑一趟才好。
齐耀熟练地搭上来，“还是姐姐最好。”
“那这院子里守着的村民，你也能处理好吧。”
李思宁推开院门，只见万仁海为首的一伙人正捆了一个女孩子打算装进棺椁，万行开在一旁大哭，说什么也不许他们乱来。
难堪的秘密中，竟然闯入了两个外人？！
院子在一瞬间安静，而万仁海他们，也充满了敌意。
“上吧，我给你点评。”
她在门口拉了把堵门的灯挂椅，顺带替齐耀挽起了袖口，“这衣服要是沾了血，可就难洗了，何况他们那么无能，不值得你打得血肉模糊。”
手心轻贴着齐耀的背，在无意地摩挲一番后，把他推出，“反正是假的，全杀了......也没什么关系。”
“这还是姐姐第一次要求我杀人，绝对不会让你失望。”
李思宁讨厌齐耀杀人，很多时候情愿自己来都不会要求他动手。但面前这个招招致命，不留活口的“弟弟”，恐怕早就背着她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事。
其实可以不用和过去的投影计较，但希望他们进来的小姑娘，不正是期盼这样吗？她属于万慕村，便无法靠自己摆脱过去的阴霾，所以才一遍遍的重复过往，以等待奇迹。
飞出的血迹落在砖石之上，也让墙缝间的杂草更加妖艳，对付他们，齐耀根本不需要多认真。很快，院子里行凶的村民便只剩万仁海。
“饶命，饶命！”
不成样的花白头发零散地垂在一边，齐耀却在最后一下时，收住了力，准头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，“我都打到这份上了，你还无动于衷？”
他将余光给了李思宁，“让我操劳些没什么关系，但你可不能麻烦我姐姐。”
什么全杀了都可以，只是姐姐试探他的借口而已。
自从思凡茶室的事情被姐姐戳穿后，齐耀铲除异己的行动就没停过。李思宁虽然什么都不过问，但她绝对会疑心那些监视无回居，而突然消失的人。
李思宁相信齐耀，却又不全信。
那这次，也就如她所愿。
小姑娘心满意足地笑着，万行开听话地帮她解着绳子，但下一秒却将自己的父亲捆了起来！万仁海的口中也塞上了破布，只能眼睁睁地盯着最宝贝的儿子把自己扔进棺椁中，随即啐了一口，毫不犹豫地盖上盖子！
“见过两位大人，我是万行念，万行开的双胞胎妹妹。”
才到万行开肩膀的小姑娘目光如炬，一张娃娃脸应该是可爱的，如今却多了几分狰狞。
李思宁朝她招招手，好声好气的说着话，“在我们面前就不用遮掩了，能与念妖共生的人类，可让我好找啊。”